张阿姨对着阳台上的绿萝发愣时，电视里元宵晚会的小品正演到高潮，满屋子都是夸张的笑

张阿姨对着阳台上的绿萝发愣时，电视里元宵晚会的小品正演到高潮，满屋子都是夸张的笑声。窗外偶尔炸开一两朵烟花，把她的影子投在窗帘上，忽明忽暗。 "妈，您怎么又在翻那个红包？"女儿小芸敷着面膜从浴室出来，发梢还滴着水。 红底烫金的利是封已经被摸得起了毛边，里面的钞票却崭新挺括。张阿姨数了第三遍，确实是18888元。这个数字烫得她掌心发汗——腊月二十八那天，准亲家把红包塞给小芸时，她分明看见对方眼角藏着秤砣般的考量。 明天那家人就要登门了。抽屉里的现金是昨天跑三家银行凑齐的，现在和几盒精装西湖龙井、宁波汤圆礼盒堆在一起。张阿姨突然想起小区里刘老师的闺女，当初收了28888见面礼，后来退婚时差点闹上法庭。 "乖乖，要不...咱们把这个退回去？"张阿姨嗓子发紧。 小芸撕面膜的手顿了顿："您疯了？这不是打人家脸吗？" 厨房传来高压锅的哧哧声，排骨汤的香气在屋里漫开。张阿姨机械地擦着餐桌，水痕在她手下弯弯曲曲，像笔算不明白的账。去年楼下老陈家嫁女儿，两家说好彩礼带回小家，结果婚礼当天亲家当场截留了八万八。 汤勺碰到砂锅底的声响惊醒了她。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老伴的鼾声从卧室传来。张阿姨轻手轻脚打开梳妆台抽屉，结婚时的金镯子压在一叠医院收据上——那是去年做肌瘤手术时悄悄刷的医保卡。 手机突然震动，家庭群里准亲母发了条语音："明天我们带阳澄湖大闸蟹来哟！"语气欢快得像撒了一把糖。张阿姨盯着屏幕上并排的六个大闸蟹表情包，突然想起上周菜场里，死螃蟹二十五块一斤还无人问津。 洗手间的镜子里，她的白发在灯下像撒了一把盐。去年染发剂搞特价时买的六盒还堆在储物柜里，标签上的保质期到明年三月。 "妈，您说回20888行不行？"小芸抱着一堆衣服从房间探出头，"取个'发'的谐音..." 张阿姨望着女儿怀里那件两千块的羊绒衫——吊牌还没剪。去年表姐家闺女出嫁，回礼时少给了两千，亲家直到孩子满月酒还在含沙射影。 窗外的烟花突然密集起来，有一发特别亮的炸开时，她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晃了晃。去年退休的王书记说得对，现在年轻人谈婚论嫁，早不是他们那辈人两床棉被就能成一家的光景了。 "要不...还是按他们给的数回？"小芸的拖鞋在地上蹭出沙沙声。 张阿姨摸到沙发上有个硬块，掏出来是颗包着金纸的费列罗。除夕那晚准女婿送的年货，包装盒上意大利文印得龙飞凤舞。她慢慢剥开糖纸，巧克力已经有点发白了。 "叮"的一声，微信又亮起来。这次是亲家公发的定位，显示他们刚从某高档海鲜酒楼出来。张阿姨突然想起冰箱里有盒冷冻鲍鱼，是去年工会发的年货，一直没舍得吃。 挂钟敲响十二下时，她终于把巧克力放进嘴里。太甜了，甜得发苦。电视里晚会主持人正在倒数，"五、四、三——"欢呼声浪中，张阿姨摸出枕头下的存折，在台灯下眯着眼又数了一遍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