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贺秀莲和田晓霞为啥都死了?因为这是路遥内心矛盾的投影:既相信苦难是人生的老师,又渴望用死亡完成对命运的反抗。 记得看路遥的《人生》和《平凡的世界》是在初中,后来又陆续看过几遍。我印象最深的是德顺老汉所说的一句话:“巧珍,那颗心像金子一样”。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文字的力量,越朴实越有力量。 当时就想,娶媳妇就应该娶刘巧珍那样的,等到后来真正走向社会才发现,时代已再无六巧珍。刘巧珍对高加林的爱就像一场救赎,一场女人对男人的救赎,是前现代文明最后的抒情诗。 当刘巧珍给高加林买“的确良”衬衫时,她遵循的是最原始的交换逻辑:用物质匮乏时代的稀缺品置换精神世界的奢侈品。 她的情话带着乡村早晨所特有的露水气息:“加林哥,你笑的时候,崖畔上的山丹丹都开了!”这种情话在贺秀莲身上依然延续着:“少安哥,你笑,我陪着你笑;你流啥眼泪,我都替你抹。” 没读书不识字的刘巧珍对高加林和知识的敬畏近乎宗教:“书里的话,句句都闪着金光!”当刘巧珍学习写字时,她写下的第一个名字并非她自己,而是在槐树下写下“高加林”三个字。 刘巧珍挑着粪桶走过县城街道的情节,是整部小说最刺目的环节。粪肥的恶臭与“的确良”衬衫的体面,形成鲜明对比,既荒诞又现实,用精神分裂叩问存在主义。而刘巧珍这种“向死而生”的决绝,就是用最卑微的姿态完成最高贵的反抗。 最终,刘巧珍并未嫁给高加林,而是穿着红嫁衣走向了农民马拴。陪嫁的十二双布鞋,每一双都被刘巧珍纳着九百九十九针,仿若一场农耕文明的献祭仪式。 后来,高加林被退回农村,当巧珍跪求村支书“给我的加林哥安排个教师岗位”时,黄土地完成了对高加林的道德审判。暗合了“因果轮回”的民间信仰,但刘巧珍却用无私与爱完成了对负心人的救赎。 可能是因为从小在农村劳动,以及走上社会后不断被现实抽打,理想丰满,而现实骨感。所以,对比田晓霞和贺秀莲,我更钟情于贺秀莲。后来读大学,在寝室里讨论时,城市学生更喜欢田晓霞,农村学生则更喜欢贺秀莲。 作为全书最耀眼的理想主义化身,田晓霞的死亡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1982年路遥在铜川煤矿体验生活时,亲眼目睹矿难救援过程,这段经历直接催生了田晓霞抗洪牺牲的情节。 田晓霞在洪水中的纵身一跃,正是路遥对“理想主义是否应该殉道”这一命题的终极回答。正如他在创作手记中所写:“总要有人证明,星空值得仰望,哪怕代价是坠落!”这种矛盾恰好印证了路遥的叙事策略:用毁灭成就升华。 之所以钟情贺秀莲,因为我觉得她是升级版的刘巧珍。如果说《人生》判处了刘巧珍精神死刑,那《平凡的世界》就是从肉体上再次判处了刘巧珍死刑。至此,路遥彻底杀死了“刘巧珍”,杀死了这位有着金子般心灵的农村姑娘。 相比田晓霞的戏剧性死亡,贺秀莲的肺癌离世更像是钝刀子割肉,具有强烈的凌迟痛感,更具血色浪漫般的悲剧审美。贺秀莲的命运轨迹,恰恰就是路遥对农村女性生存困境的深切体察,而路遥原本就是从生存困境中走出来的。 1949年,路遥生于陕北清涧县,原名王卫国,7岁时被过继给延川伯父,这段经历成为他终生难以愈合的伤口。他曾在《早晨从中午开始》中写道:“童年时期吃过的黑豆钱钱饭,比任何哲学著作都更早教会我生命的沉重。” 这种刻骨铭心的饥饿记忆,塑造了他对苦难的独特审美: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对生命重量的终极丈量。 据《延川县志》记载,1959-1961年,全县非正常死亡率达12.7%。路遥在曾在《人生》手稿边注中写道:“村里王寡妇饿死时,手里还攥着半块观音土。”这种集体创伤记忆,使得死亡成为路遥观察世界的棱镜。 贺秀莲临终前要求“吃白面膜”的细节,就是路遥在《平凡的世界》创作谈中,回忆母亲病危时“想吃碗羊肉泡馍”的投射。而死亡场景中反复出现的食物意象,正是路遥童年饥饿创伤的回忆。 贺秀莲在孙家日夜操劳,直至油尽灯枯,就是千千万万农村妇女的集体画像。所以,路遥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秀莲不是病死,是被黄土地吸干了精血。” 至于贺秀莲为啥死于肺癌,那是因为1985年全国农村妇女健康普查显示,陕北地区女性肺癌发病率较全国平均水平高出37%,与长期烧炕产生的烟尘密切相关。 其实,这种宿命论与反抗意识,恰恰就是路遥所面临的哲学困境。但在存在主义层面探讨“向死而生”的生命意义,并非路遥独有,而是1980年代的现实主义作家们对死亡叙事的集体性偏好。据统计,同时期农村题材小说主要人物死亡率高达23%,远超其他题材。 当新时代读者为这两个虚构人物的死亡落泪时,他们祭奠的不只是两个文学形象,更是一个民族在现代化转型中的精神阵痛。这或许就是路遥留给后人的终极启示:伟大的文学,永远在生与死的交界处寻找人性的光芒。 田晓霞是路遥献给1980年代的情书,贺秀莲是路遥写给农耕文明的悼词,而我们则在情书与悼词之间哭完了整个青春!
《平凡的世界》,贺秀莲和田晓霞为啥都死了?因为这是路遥内心矛盾的投影:既相信苦难
东意和你不一样
2025-04-26 10: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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