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交往了一个女友,同居关系融洽。有一次我侧蹲在镜前换鞋,余光看到他在床前用极其厌恶的眼神儿看我,怒瞪的那种。我换好鞋回头,他装睡。一直到分手我们几乎没有吵架。至今我不明白那到底是幻觉还是他当时只是想做个表情?
这个瞬间像一根刺,悄无声息地扎进记忆里。后来每次想起,我都会下意识摸摸后颈,仿佛那里还残留着那道目光的灼烧感。我们依旧过着平静的同居生活,他会记得我喜欢的咖啡口味,我会在他加班时留一盏玄关灯。但某个深夜,当我发现他手机里存着我各种角度的睡颜照片时,那些被刻意保存的扭曲表情,突然让镜前那个瞬间有了毛骨悚然的注解。
分手是在梅雨季,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河。他递还钥匙时,无名指上有一圈明显的戒痕——那是我不曾见过的位置。搬家公司来取最后一批箱子时,工人们不小心碰倒了书架,从海明威文集里飘出一张对折的超市小票,背面用铅笔写着:"7月16日,她蹲着系鞋带的样子真像我妈。"
上个月在便利店偶遇,他牵着个穿碎花裙的姑娘。当我下意识退到货架后,却听见那姑娘笑着说:"你瞪人的样子好凶啊"。他回答的语调轻快得陌生:"这是我家祖传的深情注视"。冰柜的冷气扑在我小腿上,忽然想起分手前夜,他熟睡时无意识掐住我手腕的力度,和第二天清晨茶几上那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
现在我会定期去眼科检查,医生说我的斜视症状很轻微。但每当路过那面被丢弃在旧居的穿衣镜,总忍不住侧蹲下来系鞋带。镜中的世界微微倾斜,仿佛某个平行时空里,我们依然维持着那种危险的融洽——他在床沿凝视,我在镜前佯装不知,而真正睡去的,或许是我们都心照不宣的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