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十岁那年，李世民看着活泼可爱的她，又想起了她的生母玳姬，于是决定去探望她。 玳姬虽然疯癫了，但一眼就认出了他，并且“激动之情”不减当年。李世民看着她，觉得万分愧疚，便向她道歉，还告诉了她一些高阳的情况。 没想性情狂躁的玳姬听到高阳的消息后，瞬间平静了。李世民十分震惊，认为这是母爱的力量。 为了让她彻底平静下来，也为了赎罪，李世民请来唐玄奘的高徒辩机给她讲经说法。 不料，正是这个决定，让他悔恨终生。 高阳看到一个和尚进入皇宫，觉得好奇，就悄悄跟在他身后，不料发现了被关着的玳姬。 原来，玳姬没有发疯，她只是为了逃避现实假装疯癫。而辩机佛法精深，让她有勇气开始直面痛苦，于是她向他讲述了“玄武门之变”。 高阳从他们的谈话中，隐约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她急忙跑去向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求证，两人连忙否认。但高阳看着他们慌张的样子，深信不疑了。 掖庭宫的青砖缝里长着野草，高阳攥着裙角缩在窗根下。辩机的木鱼声混着玳姬的絮语，像刀子划开陈年旧痂：“那夜玄武门的血淌到天亮，你爹踩着亲兄弟的尸首进东宫找我……”玳姬的指甲抠进蒲团，绣着并蒂莲的旧衣领子泛黄，领口还沾着十年前的胭脂渍。李世民赐给她的金步摇早被掰成两截，断口处锈迹斑斑，活像条冻僵的蜈蚣。 辩机的袈裟扫过门槛，带起一阵檀香味。这和尚不过二十出头，眉眼比御花园的白玉雕还俊朗。高阳盯着他腕间的佛珠，突然想起三年前猎场那只梅花鹿——中箭时也是这般温顺地垂下脖颈。玳姬的声音陡然尖利：“你爹答应不杀建成五个儿子，转头就让长孙无忌把他们剁成肉泥！”窗棂震得簌簌响，惊飞檐下筑巢的燕子。 李世民在立政殿摔了茶盏。长孙皇后捡着碎瓷片，指尖洇出血珠子：“当年就该让这疯妇‘病逝’。”案头的《女则》被风掀开，露出“妇德尚柔”四个字，墨迹淋漓像泪痕。没人敢提武德九年的旧事——李世民纳玳姬那夜，太极宫的铜鹤灯台淌了整宿蜡油，把汉白玉地砖烫出焦黑的疤。 高阳闯进甘露殿时，正撞见宦官往香炉撒龙涎香。香灰扑簌簌落在李世民袍角，他抬手要掸，忽然想起这袍子还是玳姬绣的。那年他刚登基，玳姬咬着丝线说：“陛下穿这五爪金龙，可比穿铠甲威风。”如今金龙的眼睛脱了线，空洞洞瞪着殿梁，倒像在嘲笑他。 辩机在弘福寺译经的第三个月，高阳偷溜出宫找他。大雁塔的影子斜斜压在她石榴裙上，小公主攥着玳姬给的半块玉佩，声音发颤：“和尚，你说人彘的骨头能超度吗？”辩机闭目捻珠，袈裟被夕阳染成血色。远处传来暮鼓声，惊起塔顶寒鸦，扑棱棱飞向玄武门方向。 长孙无忌派人盯了辩机半年，终于在《瑜伽师地论》的经卷夹层里找到高阳的手书。李世民看着“愿生生世世离帝王家”的娟秀小楷，喉头泛腥——这话他曾在建成太子的绝笔信里见过。玳姬的冷笑在耳边炸响：“你们李家的男人，杀兄弑弟还要装菩萨！” 刑场上，辩机的头颅滚进香灰堆时，高阳正对着铜镜梳头。她突然看清自己眉心的朱砂痣，和玳姬被囚那晚用簪子戳出的血点一模一样。镜中人痴痴笑着，伸手扯散了满头珠翠。外头更夫敲响三更，隐约听见老宦官嘀咕：“这声响，跟玄武门事变那夜的梆子倒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