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中国三千年文明史,若评出五个顶级政治家,王安石必居其一,苏东坡挨不着边。
关于王安石和苏轼的比较,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甚至引发激烈辩论。这种说法并非全无道理,从政治才能来看,王安石确实远超苏轼,用林语堂评价苏轼的话来说,那就是“凤毛麟角”,难以找到与之比肩的人物。
抛开成败得失,王安石至少具备三种超前的特质:他的视野极其开阔。他认为,要解决国家困境,必须把国力强盛、军队强大、财政充裕、物产丰富作为首要任务。因此,司马光讥讽他一切以“利益”为重。如果王安石不注重利益,不追求发展,在那些空谈误国的文人包围下,那么多官员、士兵,那么多靠裙带关系吃空饷的人,早就饿殍遍野了。何况,当时真正懂得理财之道的人少之又少。像司马光那样声名显赫的翰林学士,竟然说出“国家财富不在百姓手中,而在官员手中,官员巧取豪夺百姓的财富,其危害远甚于加税”这样不懂经济的门外汉话。王安石与这样的人共事,如同现代人与清朝人讨论问题,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王安石的方法切实可行。他的改革经验,源于他长期扎根基层积累的实践。当年仁宗皇帝想让他做京官(宋朝士大夫以做京官为荣,离开京城被视为一种失落),王安石却多次拒绝,因为他要彻底了解基层情况,深入研究基层问题,就像医生诊断病情前必须先号脉一样。因此,他后来的改革措施,无一不是针对宋朝弊病的对症下药。
再次,王安石的思想走在时代前列。从宋朝史料中可以看出,无论大臣还是御史,一旦要攻击别人,总有两个杀手锏:一是搬出祖宗家法,二是打道德牌。双管齐下,对方必败无疑。比如,要扳倒寇准,就说他不敬;要扳倒欧阳修,就说他不检点,当时的人居然还相信。旧党对付王安石也是如此,各种批判,各种阻挠,说白了,就是因为改革后,官员不能再懒散了,官僚地主们要纳税了,靠裙带关系当官的人少了等等。面对攻击,王安石掷地有声地说出“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这番话,在当时,这简直是惊世骇俗,胆大包天。但是,又有谁拥有这种胆识?
苏轼是一个纯粹的文人,他的思维方式也完全是文人思维。在治国理政方面,他并非专家,但他为人善良诚恳,从不因政见不同而站队,也不落井下石。王安石执政时,他为受打击的官员说话;司马光执政废除王安石新法时,他又认为部分新法不应该废除。他是一个率性而为的文人,有什么说什么,但政治家需要策略,需要战略战术,而苏轼缺乏这些政治手腕,他天生就不是一个政治家。但他是一个好人,一个聪明人,一个杰出的文学家,一个乐观主义者,一个受人爱戴的朋友。
宋代卢梅坡的《雪梅》诗云:“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他们都是好人,各有各的长处。
“人抬人,人上人;人踩人,人下人。” 有什么好争的呢?
纵观宋朝三百年的历史,其衰败的根源就在于一个“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