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32岁女知青刘琦因无法返诚，嫁给了当地农民刘三海。洞房之夜，刘琦依偎在刘三海的怀中，温柔地说：“这辈子，我愿与你扎根农村！”
1977年秋天，陕西关中平原的玉米秆子还没砍完，三十出头的女知青刘琦蹲在土墙根底下抹眼泪。
她刚从大队部回来，手里捏着盖了红戳的返城材料，纸角被她攥得皱皱巴巴。
村支书叼着烟袋锅子说的话还在耳边打转："你家成分卡着线，这事儿咱真帮不上忙。"
刘琦抬头望望土坯房顶上冒的炊烟，隔壁王婶子正扯着嗓子喊娃回家吃饭。
远处打谷场上传来梆梆的脱粒声，扬起的麦壳子在夕阳里飘得像金粉。
她在农村待了整十年，头回觉得这地方大得让人发慌。
腊月里第一场雪飘下来的时候，刘家洼的光棍汉刘三海揣着两包水果糖找媒人上门。
这汉子比刘琦大五岁，壮实得像头牛，干农活是把好手。
村里人都说三海实在，就是嘴笨得三棍子打不出个响屁。
刘琦在井台边洗被单，听着媒婆掰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老话，手里的棒槌越砸越重，溅起的水花湿了布鞋面。
开春栽红薯苗那天，刘三海把自家院里三间瓦房刷得雪白。
他扛着铁锹蹲在知青点门口，见着刘琦出来就闷头跟着走，隔着三步远替她挡风。村里教书的老秀才背着手直咂嘴："这憨货倒是会疼人。"
婚宴摆在打麦场上，八仙桌拼成长龙。刘琦穿着蓝布褂子，鬓角别着朵红绒花。
闹洞房的小伙子们起哄要新人喝交杯酒，刘三海的脸红得像抹了猪血，胳膊抖得洒了半碗米酒。
后半夜人散尽了，刘琦摸着新糊的窗户纸，听着炕头汉子震天响的呼噜声，忽然觉得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
日子像驴拉磨似的转起来。刘琦在村小学当上民办教师，二十几个泥猴似的娃娃跟着她念"人口手"。
农忙时她卷起裤腿下地，镰刀使得不比村里媳妇差。
村里老太太们纳鞋底时总念叨："到底是文化人，教娃认字比喂猪还上心。"
连着三个年头，刘琦的肚子都没动静。
村里嚼舌根的婆娘凑在井台边上嘀咕："城里姑娘身子骨娇，怕是生不出带把的。"
刘三海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火星子明明灭灭照着他拧成疙瘩的眉头。
第四个年头上总算得了头胎，却是个女娃。接生婆端着血水盆出来直摇头，刘三海咣当踹翻院里喂鸡的瓦盆。
计划生育的风刮到村里时，刘琦刚怀上老三。
公社干事带着红头文件来家里，茶缸子在桌上磕得叮当响："超生要扒房子牵牲口！"刘三海闷头蹲在灶台后头，烟锅子把柴火堆烫出个黑窟窿。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老三的哭声混在鞭炮声里，接生婆撩开襁褓看了眼，抄起剪刀的手顿了顿。
村小学的土坯教室塌了半面墙，刘琦领着娃娃们转场到祠堂上课。
她自编的算术口诀被娃娃们唱成了顺口溜，赶集的老汉都能哼两句。
乡里开教师表彰会，刘琦戴着大红花坐在头排，公社书记握着她的手直夸"扎根农村的好榜样"。
散会后刘三海蹲在公社大院外头的杨树底下，脚边扔着七八个烟屁股。
日子久了，村里后生看刘琦的眼神让刘三海浑身刺挠。
酒铺子的散装烧酒开始成坛往家搬，赌桌上的牌九摔得啪啪响。
有回刘琦去邻村家访回来晚了，院门从里头闩得死紧，她在柴房蜷了半宿，听见屋里酒瓶子骨碌碌滚到地上。
三个女娃像地里的野草似的蹿起来，大闺女十岁那年，刘琦在作业本上看见歪歪扭扭的铅笔字："爹说女娃读书费灯油。"
她在油灯底下改作业，眼泪把红墨水洇成了粉疙瘩。
二闺女偷着跟货郎学针线，手指头扎得全是血眼子。
老三五岁那年发高烧，赤脚医生扎完针直嘬牙花子："耽误了，怕是落下病根。"
1995年谷雨前后，刘琦把三个闺女送到娘家表姐那儿。
回来时正碰上刘三海在酒铺赊账，掌柜的扒拉着算盘珠子说："你家这月酒钱抵得上三袋白面。"
她没搭腔，拐进供销社买了瓶敌敌畏，绿玻璃瓶子摆在灶王爷画像底下，正对着"上天言好事"的红纸黑字。
那天日头毒得能晒裂地皮，刘琦把闺女们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叠得四方四正。
灶台后头的农药瓶子沾着灰，她拿围裙擦了又擦。
外头知了叫得人心烦，刘三海在隔壁老槐树底下扯着嗓子划拳。
她拧开瓶盖闻了闻，想起十年前公社表彰会上那股子桂花头油味。
等刘三海晃着酒瓶子撞开家门，地上的人已经硬了身子。
三个闺女趴在门框上哭哑了嗓子，看热闹的乡邻把院子围得铁桶似的。
棺材是现砍的杨木板打的，刷的桐油还没干透。下葬那天飘着毛毛雨，纸钱粘在送葬人的裤腿上，风一吹哗啦啦响。
村小学新分来的师范生接了这个班，娃娃们上课总走神。
有回念课文念到"母亲"这个词，二十几个娃齐刷刷红了眼眶。
三个闺女后来都考进了县城中学，学费是各家亲戚凑的。
大闺女师范毕业那年，带着俩妹妹给娘上了坟，清明纸灰被风卷着往天上飘，远处村小的红旗在风里抖得哗啦啦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