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楼处的檀香混着印刷品油墨味，在空调风里打着旋儿。李爱珍第三次核对购房合同上的身

售楼处的檀香混着印刷品油墨味，在空调风里打着旋儿。李爱珍第三次核对购房合同上的身份证号时，听见儿子在样板间门口喊："妈，露露说主卧飘窗能不能改成落地窗？" 玻璃幕墙外的阳光白得刺眼。二十六层的高度让楼下的银杏树看起来像盆栽，李爱珍望着合同上自己和老伴的名字，钢笔在指尖转了个圈。 "这房子得写我跟你爸的名。"她把签约笔按在墨水印上，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让凑过来的未来儿媳听见。 准儿媳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微微蜷起。李爱珍余光看见她耳垂上的碎钻晃了晃，像滴没擦干净的泪。 装修公司的设计师正在介绍智能家居系统，李爱珍忽然打断他："卧室墙上要预留挂婚纱照的承重钉吗？" "不用。"儿子抢着说，"我们打算用无痕胶。" 李爱珍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个塑封袋。里面有她在公证处拍的遗嘱草稿照片，字太小，但在"房产由李文浩单独继承"那行特意用了加粗字体。 晚餐选在儿媳喜欢的网红餐厅。粉色马卡龙塔端上来时，李爱珍把购房发票推进儿子手里："月供从你爸工资卡自动扣，你们小年轻管好自己就成。" 玻璃盘里的提拉米苏塌下去一角。露露的银叉在碟沿磕出轻响："阿姨，我们公司最近在搞团购，贷款利率能优惠0.3%..." "全款买的。"李爱珍舀了勺杨枝甘露，甜得发腻。她想起三单元王老师家那个离婚的闺女，去年还回娘家要走了装修费。 回家路上经过房产中介，橱窗里贴着张离婚析产的流程图。李爱珍驻足看了会儿，手机突然震动——儿子发来露露修过的客厅效果图，北欧风沙发上方挂着幅她看不懂的抽象画。 浴室的蒸汽洇湿了抽屉里的公证书。李爱珍用吹风机小心烘着纸张时，老伴在客厅看《法治进行时》，正在讲婚前房产纠纷案。 婚礼前一周，李爱珍带露露去银行开卡。柜台递出来的是一张副卡，主卡在她自己钱包里躺着。"生活费用这个刷，"她把卡片放进露露的Gucci钱包，"还款短信都发我手机。" 婚纱店里，露露试穿着三万八的定制款。李爱珍抚过裙摆上的水晶，触感像摸着把碎冰。"妈您摸摸，这料子多好。"露露亲热地挽她手臂，美甲上的镶钻刮到了真丝披肩。 婚礼当天的敬茶环节，李爱珍包的红包厚得像块砖。司仪起哄让小夫妻当场拆开时，崭新的人民币间露出张中国银行的定期存单——户名是她和老伴的，到期日正好是金婚纪念日那年。 新房的智能门锁录入了四个指纹。搬家那天李爱珍特意去测试，发现自己的管理员权限能查阅所有开锁记录。儿童房的墙漆选了最贵的环保材料，尽管儿子说过两年内不打算要孩子。 春节家族聚餐时，堂嫂炫耀儿子在媳妇老家买了套房。李爱珍夹了块糖醋排骨放进露露碗里："今年我们打算把海南那套度假房也过户给文浩。" 她在桌下踢了老伴一脚。那套三亚公寓其实早就悄悄转成了家族信托，受益人是还没影儿的孙子辈。 元宵节晚上物业来换防火门通知，李爱珍特意要了两份。给儿子那份被她用红笔圈出一条："房屋主体结构改造需产权人书面同意。" 深夜的小区静得像座空城，李爱珍从保险柜取出第二份遗嘱副本。这次她添了条新内容：若李文浩先于父母离世，房产由其直系血亲继承。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音，像是声克制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