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娟从银行取现时，新钞的油墨味熏得她眼睛发酸。两万一千八百八十八元——厚厚三叠

张美娟从银行取现时，新钞的油墨味熏得她眼睛发酸。两万一千八百八十八元——厚厚三叠粉红钞票在柜台上铺开时，她恍惚看见亲家母那双戴着翡翠戒指的手。 "要红封包吗？"柜员推来一沓烫金利是封。张美娟手指一颤，想起女儿小桃发来的照片：男方家堂屋供桌上的红包，底下压着张裁剪好的《参考消息》。 元宵节的雨下得像撒豆子。张美娟把装钱的信封藏在电视柜抽屉里，又觉得不放心，最后塞进了微波炉。厨房水槽里泡着的桂鱼突然翻了个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真丝衬衫。 "妈，赵岩他们快到了！"小桃从阳台跑进来，耳朵上的金镶玉坠子晃得人眼花。那是今年除夕从男方家回来时新戴的。 张美娟盯着女儿腕间的卡地亚手表——除夕夜亲家给的红包里，除了18888现金还夹着张首饰提货单。当时小桃在视频里笑得见牙不见眼："妈你看，这红包厚度都快赶上字典了！" 门铃响起时，微波炉突然"叮"了一声。张美娟慌张地按掉电源，转身时撞翻了玄关的招财树。泥土撒在1800块的羊绒地毯上，拼出个歪斜的"發"字。 "阿姨元宵快乐！"赵岩提着两盒野山参，包装上的价签没撕干净，隐约露出四个零。他母亲手上的玉镯碰到门框，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张美娟想起自己藏在衣柜底层的翡翠吊坠——那是给小桃准备的嫁妆。 饭桌上，清蒸石斑鱼的眼睛瞪着张美娟。"吃菜吃菜，"她夹了块海参给赵母，"昨天特地从大连空运来的。"其实是在小区团购群抢的特价货。 "小桃说您要给我红包？"赵岩突然开口。张美娟的勺子"咣当"掉在骨瓷碗里，溅起的汤水在桌布上洇开一片。她瞥见女儿悄悄踢了男友一脚，而亲家母正用纸巾擦拭着根本没沾上油渍的戒指。 张美娟走向微波炉时，腿像灌了铅。两万块钱在手里沉甸甸的，红封上"花开富贵"四个字莫名显得刺眼。她突然想起同事李姐——去年女儿退婚时，男方家要回了所有节日红包，连端午节送的粽子券都折了现。 "新年新气象。"赵母亲热地握住她出汗的手，腕间卡地亚蓝气球手表闪着冷光。张美娟余光看见女儿正把玩着新款的iPhone，壳上还留着"Happy Chinese New Year from Jason"的便签。 递出红包的瞬间，张美娟瞥见赵母指甲盖上精心绘制的福字。那是种她叫不出名字的美甲工艺，边缘镶着细小的金箔。红封被接过去时，她听见纸钞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像是一声克制的叹息。 阳台上，赵岩在接电话。玻璃门没关严，漏进来半句"放心，都按您说的......"小桃正在拆男方家带来的伴手礼，撕开的包装纸下露出爱马仕橙的盒子一角。 送客时电梯迟迟不来。张美娟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突然说："小桃，明天陪妈去趟银行。"她想把剩下的彩礼钱存个定期，却被女儿惊呼打断："妈你裤子上沾了什么？" 米白西裤后摆上，招财树盆里的泥点早就干了，结成块褐色的痂。楼道感应灯突然熄灭，黑暗中张美娟摸到口袋里的转账凭条——那是今早偷偷给儿子转的考研辅导班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