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直门医院即便是夜诊，这个药香也会持续整个夜晚。 又是一天夜诊，我习惯提前半小时到诊室，整理桌面，准备接诊。这天刚坐下，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推门进来的是一位中年女士，手里紧紧攥着CT报告单。她自我介绍是中学语文老师，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张大夫，您看看这个。"她把报告单递给我，指尖有些发抖。 右下肺8mm的结节。我抬头看她，面色略显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最近睡眠不好？" "是啊，自从查出这个，整宿整宿睡不着。"她苦笑，"西医建议手术，可我实在害怕..." 我让她伸出舌头，舌质淡红，苔薄白。把脉时，脉象细弱，典型的肺脾气虚。 "先开七剂药调理看看。"我提笔写下药方，"黄芪、白术、茯苓...再加一味陈皮。" 她接过药方，犹豫了一下："张大夫，这药...苦吗？" 我笑了："良药苦口。不过我可以教你个法子，喝完药含一片陈皮，能压压苦味。" 从那以后，她每半个月都回来找我调方，半年后，她拿着新的CT报告兴冲冲地来了。结节缩小到了4mm！ "张大夫，您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我按您说的，每天按时喝药，还练习呼吸吐纳。现在不仅咳嗽好了，连鼻炎都轻多了。" 我仔细看着CT片，确实有明显好转。但作为医者，我知道这时候更要谨慎。 "继续调理，不能松懈。"我提醒她，"中医讲究的是整体调理，见好就收是大忌。" 就这样，她每2周都来复诊。有时带着学生批改的作文，有时拿着新买的诗集。诊室里常常能听见她轻声诵读诗词的声音，给这间充满药香的屋子添了几分生气。 一年后的复查结果令人欣慰，结节缩小到了2mm。她激动得红了眼眶，我却只是微微一笑。这样的喜悦，在30多年的行医生涯中见过太多，但每一次都让我倍感欣慰。 "张大夫，您说我这病，是不是快好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放下CT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调理还要继续，不过..."我顿了顿，"你现在说话中气足多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是啊，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不再压低声音说话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轻轻摩挲着案头的《黄帝内经》。医者父母心，能见证患者重获健康，是最大的欣慰。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我提起笔，开始准备下一个病人的药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