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因儿子董祖常玷污生员陆兆芳的婢女绿英而遭到生员集体抗议，加上之前范昶因董家而死的事件，导致民众对董家的不满情绪爆发，最终董家被抄。 松江府的茶楼里飘着龙井香，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满堂茶客伸长了脖子。"要说董翰林那宅子，门槛比县衙高两寸！"跑堂的拎着铜壶穿梭，听见墙角两个老秀才嘀咕："前日路过董府后巷，阴沟里漂着撕碎的《秋兴八首》——那可是董公亲笔！"这话像火星子溅进油锅，整个松江府都在传，董家连祖宗的脸面都不要了。 绿英投井那夜，陆兆芳家的看门狗冲着月亮嚎了半宿。第二天井口浮起件杏红肚兜，绣着并蒂莲的丝线还泛着金边——正是董祖常腰带里掉出来的玩意儿。生员们抬着血书跪在府学门前，宣纸上"斯文扫地"四个字墨汁淋漓，顺着青石板缝淌到董府门口。范昶的老娘拄着拐杖往董家大门啐唾沫："我儿不过说了句公道话，活活被你们逼得撞了石狮子！" 董其昌端着青瓷盏品雨前茶，管家来报说外头聚了上百号人。这位书画大家笔锋一转，在洒金笺上写"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笔尖的墨点子却污了"闲"字。他哪知道，城南染坊的伙计正往白布上写"董贼"，码头苦力扛的麻袋里塞满揭帖，连城隍庙的判官泥像手里都被塞了状纸。 五月端午赛龙舟，董家包下临河最好的观景楼。董祖常搂着新纳的小妾倚栏大笑，忽然江心翻起个漩涡，十二条龙舟齐刷刷打转。有眼尖的瞧见水里泛着杏红色，像是女子散开的裙裾。岸上百姓突然齐声喊"还我绿英"，声浪震得董祖常手里的雄黄酒泼了一身。当夜董府后院的荷花池冒起血泡，捞上来三只绣花鞋，鞋底沾着范昶坟头的黄土。 七月半鬼节，董家祠堂的供桌突然塌了。董其昌对着碎成两半的祖宗牌位直哆嗦，管家点灯时发现祠堂梁上悬着条白绫，看长短正好能吊死个人。更蹊跷的是，董祖常卧房墙上凭空多了幅水墨画——画中女子穿着杏红衫子背身而立，题款竟是董其昌的私印。请来驱邪的道士刚进院就摔了个跟头，罗盘针疯转着指向后院枯井。 松江知府衙门前的鸣冤鼓终于被捶破了。卖炊饼的王二带头喊："董家强占我家三亩水田盖戏楼！"绣娘李寡妇举着半截断簪哭诉："董少爷抢我闺女说是当画模，送回来时人都痴傻了！"人群里不知谁扔出个臭鸡蛋，正砸在董府新漆的朱门上，黄汤顺着"诗礼传家"的匾额往下淌。 抄家的官差来得比董其昌预料得早。那日他正在临摹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衙役冲进来时，笔尖一滴浓墨污了整卷素绢。库房搬出来的田契地契堆成小山，光翡翠鼻烟壶就装了半马车。百姓围在街边指指点点："瞧那箱金元宝，底款还刻着范家的印记！""快看那匹蜀锦，分明是去年进贡丢了的官货！" 董祖常被铁链拖着走过长街，突然发了疯似的往人群里扑："绿英你别缠着我！"众人闪开处，地上赫然一滩水渍，泛着井苔的腥气。官差抽刀要砍，水里忽地冒出串气泡，咕嘟咕嘟响得像女子在笑。 董府查封那夜，更夫瞧见大宅上空聚着绿莹莹的鬼火。早起的人发现朱门两侧的石狮子眼珠裂了，嘴里含着杏花瓣。有个要饭的在废墟里扒拉出半截画轴，展开竟是董其昌早年画的《青天白日图》，只是那轮红日不知被谁涂成了血色。 三年后松江府发大水，冲垮了董家荒宅的院墙。有人从地基里挖出个陶瓮，里头塞满女子的长发，发丝间缠着褪色的杏红绸缎。更邪门的是，董家祠堂旧址每逢雨夜就传出吟诗声，背的尽是董其昌当年考进士时写的策论。老辈人说，这是文曲星堕了凡尘，要在人间把债还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