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作家沉樱正怀3胎,得知丈夫把全部家当3万块,拿去给戏子赎身。她不哭不闹,留下字条,丈夫却怒吼:“拿孩子来要挟我?我可以再生!”
1942年的重庆飘着牛毛雨,沉樱挺着八个月的肚子在灶台前熬米粥。
油灯底下压着当天的《中央日报》,头版赫然印着"复旦教授豪掷三万赎花旦"的粗黑标题。
她摸着报纸上丈夫梁宗岱的名字,想起七年前北平四合院里那个为她写十四行诗的留洋才子。
外头突然响起木门撞击声,梁宗岱带着满身酒气闯进来,手里攥着撕烂的戏票根。
"孩子生下来姓梁!"
他盯着妻子隆起的腹部,喉咙里滚出混着酒气的狠话,"拿孩子要挟我?我可以再生!"
沉樱没接话,把晾干的尿布叠成整整齐齐的方块。
这事得从七年前说起。
刚从巴黎回来的梁宗岱在北大当教授,梳着油亮背头,西装口袋里总插着法文诗集。
他在书局撞见穿阴丹士林旗袍的沉樱——当时文坛最耀眼的女作家,正踮脚够顶层书架的红皮《茶花女》。
后来他总跟朋友吹牛:"那天她发梢的茉莉香,比普鲁斯特的玛德琳蛋糕还让人记一辈子。"
新婚日子确实甜得像北平的秋柿子。
沉樱把陪嫁的梨花木书柜从济南运来,梁宗岱亲手在四合院东厢房装了法兰西式壁炉。
冬天两人裹着羊毛毯译里尔克的诗,炭火把沉樱的脸颊烤得通红。
直到大女儿出生,奶妈抱着哭闹的婴儿闯进书房,打翻了墨水瓶染黑半本《恶之花》。
战事逼近北平时,沉樱刚怀上二胎。
逃难路上她抱着发烧的大女儿,在摇晃的火车厢里用体温焐热奶瓶。
梁宗岱倒是如鱼得水,在西南联大的讲台上大谈波德莱尔,下课就钻进茶馆和文人墨客高谈阔论。
有回沉樱背着熟睡的小女儿去送伞,隔着茶馆雕花窗,看见丈夫正给女学生看手相。
转折发生在广西老家。梁父去世那年,梁宗岱在梧州戏园子遇见甘少苏。
这苦命戏子穿着褪色的戏服,唱《黛玉葬花》时眼泪真能把妆冲花。
她给梁宗岱讲自己被卖进戏班、给军官当小妾的遭遇,听得留洋才子把怀表当了请律师。
三万赎身费掏空家底那天,沉樱正在当铺里当掉最后一件狐皮大衣——肚子里老三等着抓周礼。
带着三个孩子上船那日,黄浦江的风把沉樱的蓝布衫吹得猎猎响。
梁宗岱追到码头,举着新买的银锁片喊小女儿乳名。
大女儿突然指着岸上喊:"娘,那个花旦阿姨在哭!"沉樱捂住孩子的眼,却瞥见甘少苏戏服下微微隆起的小腹——后来才知是吃发福药撑的戏班把戏。
在台湾的头十年,沉樱白天教国文,晚上给人抄《金刚经》贴补家用。
有回台风掀了屋顶,她搂着三个孩子在灶台边背《浮士德》。
等孩子们都睡去,摸出梁宗岱从广州寄来的信,里头夹着张法币——早成了废纸的钞票。
七十年代大女儿从美国寄来照片,背景里梁宗岱牵着穿的确良衬衫的甘少苏。
沉樱戴着老花镜看了半宿,第二天去邮局汇了笔钱——足够买三百本《恶之花》的数目。
附言栏里写着:"留着给新人置办冬衣。"
生命最后的春天,沉樱在台北病房收到梁宗岱的绝笔信。
八旬老人用颤抖的字迹写:"当年赎人的三万块,其实有你的嫁妆钱。"
她让护士念了三遍,忽然笑出声。窗外玉山飘着雪,像极了北平四合院里那株老梨树的花。